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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匠與上帝爺

 

阿升是個樸實的木匠,因緣使然,也被遴為上帝廟的乩童,每逢廟裡大小慶典,或者信徒們有疑難雜症央求開壇請教時,就成了上帝爺的化身。

 

很微妙的,當阿升起乩變成上帝爺,吟著古調開示眾人時,神態凜然,威嚴十足,備受敬畏和仰賴,廟裡的委員會更奉為最高指導原則,甚麼都他說了就算。然退乩之後,馬上又恢復木匠身分,對於起乩的一切全然不知,常常一邊幫忙收拾祭品,一邊好奇、謙卑地向負責解說神諭的法師或廟祝探問方才的情況。

 

和尋常人一樣,阿升也有一些不雅的癖好,如賭骰子、開開黃腔之類的,自制力更是差了一些,比方說他明知開壇前夕必須戒口淨身,可是仍會禁不起夥伴的慫恿去喝幾杯,甚至醉得跟人吵架,沒完沒了。有一回大概上帝爺實在看不過了,便懲罰他當著麵攤起乩,一路衝回廟裡,在神壇前方反覆翻滾,直到肚裡的酒菜全嘔出來,最後把腦袋撞入神壇下的橫檔之間──阿升退乩後發現腦袋糊裡糊塗的被卡著,使盡辦法依然動彈不得,只好拜託廟祝上他家拿取工具,以口授的方式教導旁人拆卸壇台,待脫困後再展露專業技術組回原狀,同時也採納廟祝近於調侃的建議,將其中一根橫檔的榫頭鋸掉,改上螺絲釘,再有下一次的話就不必整座拆開了。

 

關於這些,眾人並不在意,都很清楚那是木匠的阿升,不是上帝爺化身的阿升,非但無損上帝爺的威嚴,反倒可以增添幾分神奇,因此阿升也就一直安然地兼獲木匠的薪資,廟裡的津貼換信徒求托時送來的紅包,過得適意。

 

隨著年歲的增長,阿升鮮少出糗,顯得世故了。有一天,他在起乩中遽然揭發某委員的隱私,反覆數落令其當眾難堪。由於上帝爺甚少管人私事,頂多也僅是點到為止讓當事人心裡有數,加上阿升與該委員素有怨隙,因此好幾名資深老人都懷疑他起假乩,藉機公報私仇。

 

此後,斷斷續續又出現幾次引人爭議的神諭,惹來各式風波,然真相僅僅阿升和上帝爺知道,眾人雖然想開壇找真正上帝爺化身的阿升查詢,卻顧忌於又讓木匠的阿升矇混過去,重重的疑慮只好各自懸在心頭。有些人期待上帝爺能對阿升施以懲罰,或者顯現任何足以昭示真偽的跡象,無奈都落空了。


   儘管沒有確實的證據,但眾人對於在壇前開示他們的究竟是上帝爺,還是木匠,或者被斟酌交替,逐漸感到疑惑,也開始在意了,普遍擔心著如果阿升已經懂得混淆角色來逐圖私欲的話,往後必然麻煩不斷,更會敗壞廟堂的威信,於是眾人悄悄召開會議,決定破例再選一名乩童,將阿升給閒置了。

   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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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ronin196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